“黑市上有月环的消息了,南域的人不会不管,还有万俟氏的人,他们以为风月阁至始至终都是他们囊中之物,北域的人,手都伸到这里来了……”
凌司玄忙道:“风月阁本就是万俟冶的附属品,南域的人在此,宗风翊都不管,万俟氏不敢再有什么动作,只能静观其变而已。”
洛玉阳已冷静下来,目光定格在手中薄薄一纸上,“是啊,不能轻举妄动,小夫人……”
“凭什么……”他喃喃道:“凭什么人人都欺负她……”
他并非多么爱慕那个女人,只是觉得自己那漂亮的玩具被人给偷走了。想起那团温香软玉,就怅然若失。
可是他能怎么样呢,凭他一己之力,什么都做不到,只要玉山的人想,现在依旧可以灭了罗刹楼。
但是那样的名门正派,已经言定放他一马,就不会卷土重来。
这是他们的道义。
洛玉阳没有这样的道义,苏棠也没有。
而方休呢,是否还有这样的道义?
或许从他步入暗杀府的那一刻起,就没有了。
柳无归已经熟睡,方休还在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烛火,烛火上方悬着一页昏黄。
火光贪婪,火舌肆无忌惮地卷上那一页信纸,顷刻就将它吞噬。
随即方休转身拿剑,轻手轻脚地出了门。
夜已深了,但齐庸还在等他。
齐庸人如其名,并不是什么聪慧的人,能做到一方督令,已是祖上积德了。
“方大人——”
他终于把方休等来,屋里只有他们俩,他一把拉过方休细问:“如何?”
方休摇头,“他并无那种意思。”
齐庸道:“此子早慧得几乎可怖,武功又深不可测,明日——”
方休道:“域主大人既然已经安排好,大人就请宽心罢,明日您还要送我等出城,在此之时,鱼饵就会放走,还请大人好好善后。”
齐庸忙应好,“这个自然。”
“方大人,”他郑重抬头,“明若已接管暗杀府,上头的意思是……你若还想做你暗杀府的梦生,也不是不可以……”
方休浑身一震——
苏棠说的其实对极了,若非他方休入暗杀府求杀,若他安安分分不贪杀戮,方家岂会遭此灭顶之灾?
于是立刻冷了语气,怒目中燃:“大人在说什么笑话吗?”
齐庸勉强露出一丝笑,忙摆手道:“你不愿意也就罢了,可是……明若对陆子宣极是忠诚,陆子宣的死,我也算参与了,若来日明若借此发难,实在是……为之奈何……?”
方休冷哼一声,“我若给大人指一条明路,大人又能给我什么?”
齐庸道:“我……方少侠,你要什么,只要我办得到——”
“杀了顾清影。”
方休一字一顿,“杀了顾清影。”
他补充一句,“事成之后,杀了顾清影。”
齐庸恍然,“方少侠,儿女情事当真如此重要?”
方休冷笑,“儿女情事?晚辈是全然为了齐大人考量,陆子宣的儿女定是被明若悉心照料着,可是心痹之症,哪是人力能保全的?你做得干净些,杀了顾清影,把《千灸经》送给明若,她还会找你的麻烦吗?”
齐庸沙哑地喘息两下,点头道:“是啊,方大人果然聪慧……”
方休道:“南域之主年少,不敢早兴兵戈,王了然愿意当朋友就罢了,若不愿意——”
“他,连同那个东颜氏的人……域主大人的话写得很清楚了,他们自己非要找人,那么死了也怨不得谁。大人可千万不要怕什么,晚辈身后是整个玉山剑派,域主门下多人都是家父家祖的同僚,大人只要办好自己的事,谁会找您麻烦呢?”
齐庸含笑道:“是了是了,方大人句句在理,可安此心了,若非我留下善后,跟着方大人一路去也是好的,昔年也曾想入玉山,可惜慧根不足,如今武艺平平,再看方大人才真是风华一代的剑客……”
方休听他如此恭维便觉恶心——
齐庸曾和白岚交好,如今为了自己,说起要杀了故友爱徒也一点迟疑都没有,果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。
但他面上未露出半分鄙夷,静静告辞后,又踏进黑暗里去。
回房时里头静谧无声,柳无归似堕落在梦乡里。
他只看到柳无归的背脊,在昏暗里着实看不太清,于是放了剑,解了衣裳,缓缓上前。
柳无归睁着双眼,直视着前方的黯淡墨色,听见方休轻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冷。
最后他轻然闭上了眼睛。
男人的手臂如他所料地环上他,带着寒夜的冰凉温度,渐渐被他的体温染得温暖。
方休贪婪得汲取他的温度,手臂越搂越紧,忍不住去吻他额梢。
柳无归的声音掩饰得很完美,带着被吵醒后的软糯尾音,微微沙哑,撩撩勾人——
“怎么了……?”
方休低低地笑了两声,意味莫名,无人知晓。
他抬手握一握柳无归掌心,“抱歉,吵醒你了。”
随即拢紧被子,把男人整个框进怀里,嗅到淡淡酒香。
“睡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