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生时曾有过一次小产,从那以后身体便总是畏寒怕冷,被沈季平早晚一碗苦药汤养着。只是这么多年,直到她身死都未曾养过来罢了。
她喜酸甜,厌弃苦味,沈言璟便想尽了法子哄她吃药。做药膳也好,许她吃了药带她逛晚市也好,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。
被宠爱的人总是容易骄纵,陆千凉也是这般。正是季平的好脾气,才将她惯得肆无忌惮,素兮送来的药大半的时候都被她倒进了门口的金桔树下,日子久了,那树都枯萎干涸而死。
季平气恼,却也没法同她发火,便每日抽出一刻钟的时间亲自看着她喝药。她修炼毒功熬心神,在折剑山庄出事后总是恹恹的睡不踏实,自从吃了那药,竟也缓和了不少。
宁王府里,每隔几个月便会有人送来一车药材,她懂医,自然知道那些都是季平从天南海北搜罗来的名贵之物,每个月宁王府最大的支出便是给她调养身子购进药材。
沈季平太想要个孩子了,在街边看见小孩走过都要蹲下身来瞧上一阵,可他从未同她说过什么。王府中时而有侍女闲言碎语,说她生不出小世子。她本不在意,季平得知后却恼的不行,将那些侍女通通逐出了王府。他是从不发脾气的人,却为了维护她而气恼。
他这样的人啊,温柔的像是天上的云彩,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感。一旦有人有幸触到他的一片衣角,便是一生一世都不想放开了。
陆千凉垂了垂眼,将那些回忆与心思尽数咽入腹中。深秋已凉,他却只着一剑单薄的青衫。陆千凉拢了拢袖子想唤人拿件儿衣服来,却又想这毕竟是齐王的居所,只得作罢。
这两个人,明明是天差地别的性格。沈言璟那般的招人讨厌,却又叫她有些舍不下。陆千凉只当自己被他那美若好女的面皮魅惑了,尽量不去想那个人,对沈季平道:“王爷节哀。”
沈季平摇头一笑:“家中的药材放着也是放着,宝物不用便是废物,千小姐若是需要,尽可以前来取用。”
陆千凉应下:“那先多谢王爷了。”
“我妻生时也精通医学药理,若是她能见千小姐,定也引为至交。季平今次,就当是借花献佛了。倒是小姐总是同季平客套,若是小姐不嫌弃,唤我表字便好。”
陆千凉笑道:“千凉天大的胆子,也不敢直呼王爷名讳。再者说,王妃地位尊贵,又岂是我这等人敢与之相比的……”
“有什么不敢的?日后你做了齐王妃,地位比她高的多了。”突然,一道微带沙哑的语声自身后传来。
陆千凉一惊,回头,只见沈言璟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,正倚着门框斜挑这眼角望着她。
他大病初愈,本就气血亏虚精力不足,此时起身很是勉强。这不,只这么几步便叫他喘成这样,连额角都带着细微的汗珠。他那一张面皮淬玉似得白,恍若精工雕琢的五官苍白虚弱之间,还带着几分不悦。
京水一惊,也不顾皇城之内不得使用轻功的规矩,几个起跃跃回到沈言璟扶住他,挥手叫侍女递披风上来。
他这身体状况怎能见风?陆千凉本想过去扶他,见京水先她一步过去便顿住了脚步。哪知,沈言璟却挥挥手叫京水下去,转而朝她勾了勾手:“回来。”
他这语气,怎么好像是在唤自家狗子?
不提还好,此时见他醒过来,压抑了几天的情绪顿时火起。前几天还在醉酒唤着他的心上人,现在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唤她,当她陆千凉好欺负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