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千凉也是个不怕冷的,整个千府皆是房下通地龙,唯有她的碎雪园挖了个莲花池,冬日只燃火盆。
她搓了搓手臂,走进屋中。屋中的陈设依旧是当年的模样,铜镜立在梳妆台后,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。昔年走时落在梳妆台上的首饰已经被人信心的收拾好,分门别类的收入抽屉里,如此心细一看便知是红景所为。
这些年来,千凉对大夫人少有照顾,多亏了红景这个忠仆时时帮衬着。若是没有红景,大夫人怕也熬不到陆千凉将她接回碎雪园。
木盆之中盛着的半盆冷水早已冰冻,陆千凉随手抄起木架上搭着的毛巾擦净了铜镜,端详起铜镜里的自己。半年的时间,足够她适应这张陌生的脸,适应这个陌生的身份。她早就不是前世的那个陆千凉了,从身子,到内心。
这世间真正能记得当初那个她的能有几人?她的一世兴衰荣辱,也不过是史书工笔上一句“宁王妃陆氏,三年,殁。”罢了。
房中寒意森然,待了一阵竟冻得手脚冰冷。陆千凉取了件披风,叫带出来的侍卫拾掇了一下院子上的小几,索性坐下来添水煮茶,看雪独酌。一盏茶饮罢,身子也渐渐暖和了起来。陆千凉起身离府,向着“风花雪月”而去。
昔年药庄落成,穆王府侍从送世子沈宣前来医治隐疾,她原本不喜欢那个穿金带玉目中无人的草包公子,时间久了,几人渐渐熟悉了,才知道当初那敢于卖蠢自命草包的沈宣到底有多不容易。
想昔年,她还觉得沈言璟给药庄取的名字不像是治病救人之所,更像是烟花风尘之地。当时沈言锦怎么说的来着?你的药庄治得本就是男人的病,取这风花雪月的名字再好不过。
马车一路未停,自东市走到西市,快些也要小一个时辰。驾车的侍卫体谅她的腿脚不好,受不得颠簸,一路上都将车驾的极稳。陆千凉几番昏昏欲睡,待到了那条街巷时,早已不止一次的会儿周公了。
药庄里的小厮也是千府的家奴,此时早已被南迁的千父等人带走,这一类小型的不动产也是能变卖的变卖,不能变卖的抵押。
半年前还干得风生水起的“风花雪月”,在这历史的长河之中不过昙花一瞬,短短的两三个月便摘了牌子改成了现在的这家茶楼。
可怜陆千凉是个没记性的,出门依旧不知道带钱,真到用钱的时候已经没人认得她这个曾经的千氏大小姐了。无奈之下,陆千凉只得在驾车侍卫的手上借了一两银子,近茶楼之中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。
冬日里茶楼青楼总是最受欢迎的地方,茶楼里多是落地的落魄书生,一群人围在一起高谈阔论寻找精神上的放纵。青楼里多是夫妻生活不和谐的公子老爷,寻找身体上的放纵,仔细说来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。
夏日渺泉,冬日黄芽。为了不显得泰德不合群,陆千凉勉为其难的点了一壶霍山黄芽温着。说来,霍山黄芽是特供皇室的好差,这等档次的酒楼里上来的黄芽又岂是她喝的惯的?倒了一杯有模有样的端在手中,统共也未沾过几次的唇。
“要我说啊,齐王才是当世最大的毒瘤。幼帝即位三年来,他仍以摄政王之名把持朝政不肯放权,这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?前些日子齐王还以手段在朝堂上安了个从一品的卫将军上位,这不是存心给宁王殿下上眼药吗?”
“帝王之术,本就重在捭阖之道。这些年来幼帝不兴,全靠两位王爷支持着朝政。昔年先帝放话不许齐王殿下佣兵,除了在武官之列安插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办法?这些年来,宁王不也没少在言官里安插自己的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