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千凉蹲下身来,问那小女孩儿道:“你喜欢我的衣裳?”
小女孩沉默半晌,复又点点头,重复道:“好看。”
这贫困边城里出生长大的孩子,并不知道什么是贫富贵贱,也未曾被世间的权势污浊了双眼。在她眼中,喜欢就是喜欢,尚未掺杂旁的东西。
陆千凉双眉紧促,突然脱下绯色纱裙的外披裹在她的身上,焦青染紧忙背过身去。
只是一件外披而已,用作装饰尚可,并不影响整套衣裳的搭配。外披内绯色短打颜色灼灼,像是一簇火苗,映亮了小女童的眼睛。
突然,一件墨色外衫披在了肩上。沈言璟仅着中衣,双手压紧了陆千凉系好衣带,拉她道:“快走。”
陆千凉皱眉,刚要问原因,便见跟在二人身后的卫兵都涌了上来,将二人紧紧地拱卫在内。大批的民众均站了起来,动作迟缓的像慢行的树懒,双手伸向陆千凉:“贵人,赏件儿衣裳吧,我的儿子也没有衣裳啊。”“贵人,行行好,给我们些吃的吧。”
仅有的十数名卫兵怎抵得过大批民众的推挤和碾压?卫兵圈起来的圈子越来越小,有些尚且沾泥的手掌已经伸向了站在里侧的陆千凉。这样下去,二人迟早要被那些人淹没。
“走!”沈言璟一把揽住陆千凉,对京水道。京水听到命令,伸手拎起焦青染,随沈言璟一起冲上了房顶。
经过了京中走尸一事,陆千凉见到这样的场景便心有余悸,此时脑仁都突突着直跳。沈言璟带她翻过了几道房梁后她才渐渐回过神儿来,挣开他的怀抱自己走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他们不是好好的么?怎么一下子便会失控?”
沈言璟桃花眼的眼尾高高挑起,颇有些无奈的扫了她一眼:“千凉,你上过学堂么?”
陆千凉点头:“自然上过,我小的时候我爹爹将我送进学堂里读书,我每天不听夫子的话,只摸鱼打鸟,挨了我爹好一顿训呢。”
沈言璟摊手:“这便是了,明明是同样的学生,有好有坏良莠不齐,夫子难免会对某些学生好或不好。而夫子最喜欢的学生,往往会成为众矢之的遭人欺负,如今亦然。那么多的民众,你唯独给了一人好处,旁人的心里怎么会好受?”
“沙溢城不比其他富庶遭灾的城池,此处的住民多年来吃苦受冻,早就磨灭了骨子里仅存的那么一丁点儿傲气了。你的一点点恩惠,便有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”沈言璟带着几人跃下房顶,双目深邃的望着这一处啥黄色的城池,如是道。
贫穷和饥饿能消磨掉一个人对生活所有的幻想,陆千凉又岂会不明白这等道理。沈言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:“别多想了,你不在,那些人没有了乞讨的目标便会自行散去。知府,带我们去玉门关看看吧。”
焦青染紧忙正了正刚刚被京水抓歪的帽子,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应是。
现在的沙溢城,在称之为沙漠明珠已经有些名不副实了。这里的水源干涸,物资紧缺,人们只能用静止来减少身体的消耗,进而节约粮食,苟延残喘的活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