凛冽的山风刀子一般的刮在脸上,像是能剖骨削肉一般。脚下的棉鞋也不算厚实,在雪壳子里踩了几遭也早已经湿透,冻得双脚发痛。
她脚步所及之处,旁侧的将士都别过头来看她,诧异得望着这个在雪地里奔跑的姑娘。天冷的滴水成冰,将她的脸冻得通红,嘴唇也裂开了两道口子来。
殷红的唇血带着些许甜腻与血腥气,她抹了把唇上的鲜血,继续向前跑,隔几步便会抓住一个人问一问沈言璟的去向,以防自己跑错了路。
茫茫的大雪映的天地雪白,大军沉默的前行着,墨色铠甲映成了天地间的唯一一抹异色。萃雪不知自己跑了多久,直到看见那骑在骏马上的熟悉的身影,与那诧异的目光。
浑身的力气都快用尽了,萃雪跌跌撞撞的迎了上去,脚下一软栽倒在他的马前:“王爷,您快回去看看吧,王妃她,王妃她发了急病……”
那人的眸中,诧异瞬间冰封了起来,那担忧不是假的,那关爱也不是假的。双腿软下去的刹那,萃雪觉得,自己就算是这么死了也值了。
沈言璟策马而笨,一把捞起即将跌倒的姑娘,将她按在自己身前向着陆千凉马车的方向冲去。苍茫的大雪掩映着看不清远方的人与景,良驹呼哧呼哧的穿着粗气,他也已经顾不得了。他怎么就这么大意,之前陆千凉孕吐的厉害,而进行军,她怎就会突然好了呢?
……
脑海之中的混沌,确实让心神得到了清明。
陆千凉难受的很,掩在锦被之中的身子忽冷忽热,像是堕入了冰火两重天一般的难熬。冥冥之中,在意识都有些不清楚的时候,一片昏暗的脑海之中,却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天光,照亮了不大清明的灵台。
高而阔的祭台,高耸的九龙塔,与人声鼎沸的京城。喧嚣的人声吵得人脑仁儿直疼,那些说话声听不真切,却像是聚集了几万只蜜蜂一般在耳边喋喋不休,扰人清梦。
那些人的脸也总是看不真切,就像是每个人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,匆匆而来,匆匆而往,不做停留。在汹涌的人潮之中,却有一人面貌如常,白蓝色绒锦袍边沿缀着柔和的绒毛边,白蓝格子清新雅趣长发为挽,却由几根发带闲闲的一系,垂散在身后。
额前的七星护额盈盈发光,手中的青龙木杖亦是清晰,就连每一条木头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。陆千凉遥遥望着那个茕茕孑立在熙攘前行的人流中的人,问道:“国师?”
这次急病来的颇急,可若是故人有意相召,便是有情可原了。陆千凉胆子也大,并不害怕那个已经故去之人,径自迎了上去:“喻国师,你是有话要对我说么?”
自她出生以来便很少做梦,可一旦做起梦来,便定是昭示着什么。陆千凉摸不清楚自己身上这些怪异的由来,可时至今日,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个坏处,倒也叫她安下了心。
记得有一段时日,她总能梦到已经成年的沈言璟浑身是血的,在迷失丛林中拖住尚且是幼年时期的她。也总能梦到向来温文尔雅的沈季平,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入腹中,嚼的骨头渣子都不剩。
最开始,陆千凉还相信沈季平,自然不相信那梦中的一切,可渐渐的,温文尔雅的人终于揭开了伪善的面具,露出了血盆大口。一直执着尖刀怒目而视的人,却站在了她的身边,握着那柄刀同她同仇敌忾,一同御敌,倒也叫她相信了自己梦境的神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