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年握剑带着些许剑茧的手掌反握住陆千凉的手,灼烫的皮肤贴在冰冷的手指上,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。
“不要摇头,女人不能说不。”发带迎风飘走。只剩下陆千凉死死握着的他的那只手。
因为用力,已经有些微微泛白。
高九歌指尖触了触颊上陆千凉滴落的泪水,不再看她被泪水迷蒙的双眼与濡湿的脸颊,仰头望向皓月与漫天的繁星。那些话,不知不觉间便说出来了。
“其实,刚刚你是在装睡吧。”
陆千凉未点头也未摇头,握着剑柄的手虎口已经出血,此时也已经麻木的感知不到痛处。她像是挣扎在捕兽笼之中的幼兽,尖利的指爪不复,只能凭着一腔气血,在这明知是必死的牢笼里撞个头破血流。
在这里料峭的春寒之中,掌心却莫名布满了汗水。在汗水的润滑之下,她握着他的那只手也渐渐松懈。
交握的力气渐渐变小,心底的希望,也渐渐变得渺茫了下去。
“不要放手……”她喃喃。
高九歌嘴唇动了动,说出的却是他从未能宣之于口的话:“我这一生,生在九黎世家,长在九黎世家,过去的二十年时光都是在为他人而活,从未任性的做过一回自己。”
陆千凉点头,应和着道:“我知道,所以你不要放手,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……”
“父亲和长老让我成为当世第一的杀手,我就努力去做。任务成功了,我从未得到过表扬和奖赏。任务失败了,我要比旁人多挨双倍的鞭子。九黎少主风光无限,出手必无失误,这是二十七年的时间里,我用无数的伤口和断剑换回来的杀名。”
“而今,父亲和长老让我洗白九黎世家,我做了,只要我死了,九黎便能光明正大的存世。”高九歌咽了咽溢出喉咙的鲜血,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:“我做的如何?”
陆千凉咬紧牙关,扬起修长的脖颈别过脸,不叫他看到自己的狼狈:“你从不弱于人。”
高九歌笑,眼角亦是笑出了几点晶莹:“我从不会忤逆长老们和父亲的意思,不过这一次,我也想要任性一次了。”
“千凉,我这一辈子生活在世家大族的摆布之中,唯有剑术是我唯一的追求。可为了九黎,为了杀手剑,我永远不能像正常人一般,做一个光明正大的剑客。”
要有多遗憾,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还要念念不忘?
陆千凉突然觉得庆幸,庆幸自己还算是幸福。就算是这一世情事不顺,还有父兄母亲疼爱。
“不要放手,日后的时间还长。高九歌,你信我。”陆千凉喃喃有声道。
交握的手早已经渐渐松懈,她不是神明,连自己都救不得,又何谈救人。
高九歌摇摇头:“别再费力气了,千凉,我这一世为别人活,可这一次,我想任性一次了。答应我,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……”
“不要……”
那人浅笑,手掌直立斜砍在陆千凉手肘下一寸的位置。酥麻感霎时传来,松手的瞬间,高九歌也像是一只腾空的纸鸢,跌落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