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场跨越千里的追杀，他才是那个最为无辜的人。

若是没有她的连累，他或许已经成功洗白了九黎世家，戴上了乌纱帽走进了朝堂。可因为沈言璟的一个猜忌，此时的他却要性命不保。

高九歌何辜，要与她一同经受这一场无妄之灾。

也正是如此，她才更不能放手啊。

陆千凉坚定摇头，因为用力的缘故，尖利的牙齿将下唇咬的殷殷出血。呼啸而过的狂风扬起她未束的长发，像是漂浮在水底的海藻，透出一种类似于绝望的美感。

她抓住高九歌的手紧了紧，不容拒绝道：“别放弃，算我求你，我一定会有办法的。”

“我相信，只是我们没有时间了。放手吧，我还有些力气，还能替你挡一挡那些追上来的杀手。”贴着手掌的皮肤早已经灼烫，高九歌抹掉唇角的血迹：“只要你好好活下去，将腹中的孩子安全生下来，我的死就是值得的。”

“你明明知道自己会死！为什么还将解药喂给我！你真是个疯子！”陆千凉大吼，猝不及防的，却有经营的液体溢出眼眶，重重的砸在高九歌的脸颊之上。

她自幼强硬，幼时随父亲习武，打木桩踩梅柱，经常磕的浑身淤紫发青。可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，就算是再苦再难，她也不曾说过一个不字。

后来尝到了情事的滋味，被沈季平背叛，被沈言璟抛弃。就算是而今带着腹中幼子独行千里，有过埋怨或是不甘，却也不曾绝望过。

只有这一刻，一直以来坚强的不肯低头的人，第一次体味到了命运的不公与己身的无力。

她可以在折剑山庄内作威作福，做一方霸王。

她可以在千府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，将绵延了数代的世家大族搅的翻天覆地。

她可以不畏艰险，伴着沈言璟千里行军，远赴沙溢城抵挡敌军叛乱。

可她却没有能力改变一个人的命运。

她救不了高九歌，就像是救不了前一世那个深爱着沈季平，不曾设防的自己。就像是救不了这一世明知是错，却难以割舍沈言璟，自此海阔天空的自己。

她所有的错误都源自于情。可最后，当初的心之所系杀她全家，灭她折剑山庄，害她含恨而终。

而今心爱之人，伤她入肺腑，弃她孤儿寡母不顾，这与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呢？

马车的速度慢慢降下来，尾随在车后的杀手也越来越近，赫赫剑光映亮了二人的眉眼。

死神已经举起了雪亮的镰刀，回挥向了二人的脖颈。

明亮的月色下，那个一直狡黠的，不肯服输的人，伸手解开了陆千凉系在二人手臂上的发带……

“算我求求你，高九歌，不要放手。你相信我，我一定能给你配出解药来……“陆千凉摇头，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，顺着尖削的下巴滴落在高九歌的脸颊上，脖颈上。

就像是这初春的深林之中，下了一场豪雨。

高九歌手上的动作未停，他笑着，凉薄的唇伴着一双狡黠的桃花眼，就连唇角沾染的殷殷血迹都亮的似是要灼伤人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