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千城深深地叹出一口气:“罢了,竹隐性子像你,有你照看着她,倒也不至于叫她受了欺负。”
庭前的花树树影遥遥,冰雪消融不过月余的时间,这棵大树便招摇的生长起枝叶来,郁郁葱葱比之往年更甚。
蔚蓝的天空白云缓缓西行,树枝将天幕分割成一个个的小格子,仰头望去,那格子天儿像是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似的。
陆千凉突然想到了那一天。
也是这样的一个季节,被呼啸的风割裂的天空便是这样的蔚蓝。
可在那天之后,在她的眼中,这世间所有好看的色彩便都变成了灰色。
下坠的那一刻,层云掠过眼前,她本以为自己还会像上一次那般堕向深渊,可崖顶却突然抖下一条白绫,紧紧的缠在她的腰间,阻住了她下坠的势头。
陆千凉错愕的睁开眼,望着腰间的白绫,突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,想要摆脱腰间的桎梏,随那人而去。可崖顶上拉住她的那个人却突然一个大力,将她拉上的断崖。
这世间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,莫过于无法决定自己的生。
这世间比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更令人绝望的,便是无法决定自己的死。
陆千凉挣扎着扑向断崖,此次被陆千城拽了回来。她哭叫着大吼:“你凭什么拦着我!你滚开!”
“啪……”耳光声成功的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陆千凉捂着脸呆望着陆千城,肩膀却被那人钳住,死死地压进了怀里:“千凉,有那么多的办法,你又何必要寻死呢?若是你也死了,竹隐怎么办?你让我以后怎么和竹隐交代?”
在陆千城说出这句话之前,陆千城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全世界。可听到了这句话,她的脚步却顿住。
这个世界上,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,在等着她回家。那个小小的孩子,沈言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的骨血。
她陆千凉生了二十几年,只挨过两个耳光。而打她这两个耳光的人,既不是她的父亲,也不是他的母亲。
一是今日的陆千城,她相依为命的兄长。一是两年前冬日的沈言璟,也是在这断崖,她为了让沈言璟活下去,托着摔断的右腿走了整整一夜,藏在树洞之中御寒。
沈言璟寻她而来,找到她时却先怒的打了她一记耳光。
后来的很多年,陆千凉都很是怀疑自己的骨子里是不是有受虐的倾向。为何那一日沈言璟一言不发的打了她一记耳光,她便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人。
这世间的万般情爱,说不得,道不得。说多是错,多说是劫。
她依旧不死心,那年他二人从崖上跌下,有幸被树枝挂住了衣裳,一路刮下来大大小小的伤痕布满了身子,却没有伤及性命。若是苍天垂怜,是不是沈言璟也不会死呢?
陆千凉发疯一般的冲下崖底,一身单薄的素裙,在漫漫风雪之中寻找其那个人来。
断崖那么大,她找到了离月的尸体,找到了一具穿着团龙纹衣袍的男尸。可只是看了一眼她便别开了头。
那不会是沈言璟的尸体,她有预感。
女人的第六感永远都是最灵的,她相信自己的感觉。
一日没找到沈言璟,她便拖着重伤的身子没日没夜的寻找。直到三日后陆千城再也看不下去,一个手刀劈晕了她将她带回了竹舍。
而那具摔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也被他带了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