熹微晨光洒下,映在白茫茫的雪地上,折射出点点微光。
折剑山庄的弟子都已经晨起绕山晨跑,沈言璟难得早起,捧着一个铺着黄布的盒子去往小皇帝的房间。
朝瑰已经等在了门前,清丽的姑娘未着妆容,长裙宛若盛开在湖面上的莲花,只是那微红的眼眶,颇为惹人怜惜。
“皇叔,我陪你进去吧。”朝瑰公主站在沈言璟的身边,坚持道。
这件事,说到底只是皇室的家事,朝瑰跟进去倒也无可厚非。沈言璟并未阻拦,敲了敲门,听到房间有了回应之后才推门进去。
小皇帝刚刚起身,尚未整理仪容。沈言璟上前,替他系好衣带,低垂着眉眼俊雅安静,一脉柔和之色。
“有多少年了,朕不曾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皇叔了。”小皇帝感叹道。
沈言璟将最后一块玉佩系在小皇帝的腰间,像是替孩子整理衣裳的老父亲,给小皇帝整理了一下衣领:“那臣是不是应该恭喜陛下,从此以后高枕无忧?”
“高枕无忧?”小皇帝重复了一遍:“高枕无忧,那才是真正的颓败之势,有了压力,才会更有动力吧。”
“皇姐也来了?”小皇帝绕过屏风,见朝瑰公主也在房间里,颇为错愕。
这一切都太过平静,平静的就像三人尚在京中的无数个清晨,与那些岁月没什么不同。
朝瑰公主跪下身,行大礼参拜:“朝瑰,参见陛下。”
“长公主请起。”小皇帝坐到正位之上,端起茶盏饮了一口:“有的时候,人活得太明白也未必是一件好事。皇姐你不该来的。”
朝瑰公主平静的起身,想要说什么,却终是退到了一边。
“京城那边,皇叔已经是个死人了,既然谥号已经赐封,再改有违天和。”小皇帝指了指桌子上被黑布盖着的东西:“皇侄这些年来承蒙皇叔照料,没什么可以表示的,今日便最后送皇叔一程。”
“多谢陛下成全。”沈言璟撩袍跪地: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,罪臣沈言璟在此,恭祝吾皇自此高枕无忧,可享一世安乐。臣无以为报,便以此身献祭黄土,惟愿离阳王朝万世安稳。”
言罢,沈言璟起身,平静的走向那张盖着黑布的桌子。
小皇帝一直注视着沈言璟的身影,直到他将手伸向那块布。
“皇叔不要耍什么花样,今日皇叔去了,折剑山庄可以完完整整的存留下去,竹隐也依旧会是王朝的郡主。皇叔知道孰轻孰重。”
“臣明白。”沈言璟答道。
为什么,沈言璟能如此平静的面对生死,而他的手却会隐隐发抖?
小皇帝眼眶发红的望着沈言璟,修若梅骨的手终于掀起了那块黑布,托盘之中,是一只做工精细的陶罐儿和一只瓷壶,瓷壶旁置着一只白瓷杯子。
沈言璟望着那瓷壶,缓缓一笑,清风霁月。
这样的情形,他如何还笑得出来?小皇帝双手紧紧地握拳,面容冷肃。
饶是已经长大,饶是坐在人间高位上这么多年,小皇帝依旧参不透沈言璟的心中所想。就像他时常挂在唇边的笑意,他总是参不透的。
他只知道,沈言璟生气的时候会笑,悲伤的时候也会笑,为了掩藏自己的情绪,他总是笑着的。
可那笑容背后隐藏着的目光,却不一样。只有极其熟悉他的人,才看得出他目光背后的情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