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生前赐过无数人毒酒,到头来,自己也逃不出这轮回。”沈言璟抬手斟了一杯执在手上,毒酒的腥气弥漫在空气中,嗅之,便知是无解之毒。
小皇帝的手紧紧握住座椅的扶手,眼眶通红:“帝陵之中的坟茔已经修好,不宜在动迁。朕不想皇叔受了委屈,特意带来了官窑烧制的青花瓷,皇叔可喜欢?”
沈言璟并未转身,也未伸手碰那瓷罐:“皇上的赏赐,臣自然喜欢,可臣更喜欢白瓷,陛下忘了。”
淡青色的毒酒在杯中打着旋,沈言璟终于转身,望着小皇帝开口却是对朝瑰:“朝瑰,出去。”
“皇叔,朝瑰……”
沈言璟摇头:“出去,听话。”
在沈言璟的面前,他们不管多大,纵使已经嫁人生子,也一直是个孩子。
就连到了这生死之时,沈言璟却还用如此温柔的声音和话语安慰她们。朝瑰单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,温热的液体却顺着指缝滑进袖口:“朝瑰一直听话,可这一次,皇叔不要再管我了。”
是啊,孩子们早已经长大了,已经不是当初那个,顺着他锁铺好的人生轨迹走下去的孩子们了。
沈言璟突然举杯,将杯中毒酒倾向口中。
他举杯的刹那,小皇帝还笑得出来,他从不相信沈言璟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中左右,就算是身在绝境,沈言璟也定能找到脱出的方法。
可在那酒水倾入口中的瞬间,小皇帝却真的慌了神。
他扑上去抢那杯子,一盏清酒却已经尽数倾尽了沈言璟的口中,喉结一动后顺着喉咙滑下。
“皇叔!”
“皇叔!”
小皇帝和朝瑰同时扑向沈言璟,抚着他险些软到的身子坐在座椅上。
沈言璟却蓦地仰头呕出一口黑血,渗进了黑袍之中,转眼便只剩下一块颜色颇深的水渍。
他仰靠在椅背上,微微挥手避开二人的搀扶。
小皇帝指尖颤抖的按住了沈言璟的手臂,他望着掌心上沾着的黑血,瞳孔蓦地一扩。这是第一次,他看到这样寡然无助的沈言璟。
那年盘龙山菊花宴,沈言璟身中混毒,依旧可以平静的安排侍卫,护送他先行回皇宫。
穆王逼宫,沈言璟身负重锁站上刑场,等身高的刀已经举到了头顶,却还能含笑唤陆千凉走慢些。
喻国师殡天的那年,沈言璟身陷牢狱,却岿然不惧笑对他的怒火。
在小皇帝的眼中,沈言璟就像是这世间最厉害的英雄,在他的记忆之中,对于父皇的印象甚至都没有沈言璟多。
饶是这么多年,他依旧记得,父皇死后沈言璟将他抱上龙椅,宣布奉他为主的情形。
一个几岁的孩子,如何胜任一国之主?可沈言璟只是平静的站在他身边,目光一扫,百官无不臣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