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过宣州境内,难得下了一场大雨。
离阳王朝南涝北旱,向来是越往南水越大一些。先时,宣州乃是穆王封地,只是穆王伏诛之后,连唯一的儿子,世子沈宣都自尽而亡,这宣州便无主,分作三半并入其他几王封地了。
既然来了,沈言璟免不得要祭拜一下皇兄。
南方的风雨就如同南方的节气一般,轻缓又不紧不慢,一场雨淅淅沥沥的能下上好几日。
这点儿小雨放在以往没什么,可而今沈言璟的身子危若累卵,陆千凉一万个不敢让他淋雨,连忙撑了把油纸伞给她挡雨,一路高举着伞,踩着碎步跟着:“你若是想要祭拜,告诉我就行了,我替你多烧些纸,何必亲自过来。”
这样的节气,想要把纸点燃也很困难。沈言璟燃了一炷香,就插在泥土之中,撑着伞看那香渐渐烧完。
穆王本就是谋反之臣,当年沈言璟未追究其罪责,却也不能原谅,给后世开了先河。这些年来,穆王封地虽有皇陵,却无人前来祭拜,墙头草都长了丈许高。
天色阴沉沉的,沈言璟望着那香燃尽,顺手将周围的草拔上一拔。
高九歌袖手在一旁看着,不由得冷笑:“当初便是因你而死,现在这般惺惺作态又是给谁看呢?当初若是齐王殿下网开一面,这宣州便也不必分割了。”
“高九歌,你少说两句能少块肉么!”陆千凉重色轻友的瞪了高九歌一眼,也俯下身去帮沈言璟拔墓碑前的枯草。
冰冷的雨水簌簌落下,高九歌被二人挤兑着,直接甩开膀子转身走人了。
陆千凉用肩膀撞了撞沈言璟,笑道:“别理他,沈宣那小子当初也算是与你合得来,咱们来给他上柱香再正常不过。”
沈言璟默然,拔完了墓碑附近的草,同陆千凉一起回了客栈。
或许是淋了雨,当夜,沈言璟竟发起高烧来。这场病来的太过仓促,惊的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。
陆千凉担忧的去试沈言璟额上的温度,那肌肤触手却是一阵滚烫,这样的温度若是一直烧下去,早晚是要没命的。
药汤喂下去,却一直不起效用。陆千凉只好用白酒一直给他擦身子,折腾了大半夜,直到天色蒙蒙亮,那骇人的温度才终于退了下去。
熬了一夜的陆千凉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。
一夜未眠,高九歌亦是一夜未眠。清晨沈言璟醒来,便见陆千凉一双眼睛满是红血丝,伏在床前一勺勺的给他喂着水,连执着汤匙的手都是颤抖的。
“是你啊。”沈言璟握住了陆千凉的手,送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:“原来没走。”
陆千凉心知,沈言璟说的是那一次,她刚刚生产过之后,趁着他内力全无的时候弃他而去、她原本以为,沈言璟早就将这件事忘记了。却不知,原来这件事已经成为了沈言璟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。
她俯下身,埋头在沈言璟的颈窝里,嗅着他颈间的白梅冷香:“我没走,以后我也不会走了。”
“还不如走了。”沈言璟阖上眼,没过一阵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只五个字,却说得陆千凉有些想哭,她埋在沈言璟的颈间,久久不曾抬头,直到他再一次睡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