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府,沉静无声,整座院子都陷入一片死寂。
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人,高义同低声提醒道:“司大人,接旨吧。”
司文苍这才如梦初醒,点了点头,连忙伸手,颤抖地接过高义同手中的圣旨,俯身谢了恩,然脸色却惨白得不见血色,不仅是他,他身后的左云也是瞪大眼睛,似乎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。
高义同毕竟是跟在夜舜身边多年的老人,他一伸手将司文苍扶起,叹息一声道:“人死不能复生,司大人和夫人请节哀。”
司文苍轻轻点头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,左云则是身形摇晃,踉跄着前些摔倒,多亏身边的丫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。
高义同凑近司文苍道:“圣上还有些话不便在圣旨中言明,让咱家传个口谕给司大人。”
闻言,司文苍连忙将高义同请进屋内,又让下人扶着左云和裘宛芳退下,而后声音颤抖地问道:“圣上……有何吩咐?”
高义同道:“司大人也是知道的,老太太虽然并非圣上生母,可是她老人家在圣上心中的地位,丝毫不亚于圣母皇太后,如今老太太被害,圣上悲痛万分,这段时间一直命大理寺暗中查探此事,昨天夜里二小姐是当着鲁大人的面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人,并嫁祸玄王妃,而今证据确凿,二小姐杀人这事是错不了了……”
司文苍浑身一震,继而沉沉低下头去,虽没有出声,高义同却能想得到他那复杂而又悲痛的心情。
他不由叹息着摇了摇头,“司大人,您也该知道,就算二小姐没有坠崖,单凭她谋害老太太这一点,圣上也绝对不会留她活路,如今人既是已经没了,圣上看在两位老人皆是出自司家的份儿上,决定不再追究此事,自会找人顶了杀害老太太的罪名,此事便就此作罢,只是,司大人这停职禁足待查一事,是免不了了……”
听到这里,司文苍终于忍不住长长一叹,哽咽着道:“是罪臣教女无方呐……罪臣,罪臣罪该万死啊……”
说罢,站起身就要望着一旁的桌角撞过去,高义同一惊,连忙伸手拦住他,“司大人这是何苦?圣上只是说要停职待查,却未曾说要斩司家满门啊。其实在咱家看来,司大人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上朝,你想想,圣上一看到司大人,定会想起老太太和二小姐来,心中难免悲痛,若是撞着心情不好的时候,司大人定是要遭殃。若是此时禁足不朝,待过一段时间,圣上心中的悲伤平复了,念起司家的恩情,说不定司家还有出头的希望。”
一言似是提醒了司文苍,他怔怔地想了想,似是觉得高义同所言有理,微微点了点头,“高总管所言倒是不无道理,只是,罪臣这心里……”
高义同连连点头,“明白,咱家明白,司大人痛失爱女,心中不免悲痛,只是逝者已矣,司大人要向前看才是。”
说着瞥了门外一眼,“听闻三夫人已经有了身孕,司大人,您要节哀。”
闻言,司文苍先是愣了一下,继而点点头,轻轻念着:“芳儿……”
高义同站起身来,对着司文苍行了一礼,“时辰不早了,咱家的话都已经带到了,也该回去向圣上复命了,司大人多多保重。”
司文苍连忙起身道:“送高总管……”
刚刚要上前相送,就被高义同挥手拦住,“司大人先好生歇着吧,不必多礼。”
说罢抬脚出了门去,大步离开。
走出一段距离之后,又不由回身看了一眼,只见司文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,怔怔地站在门前。
高义同忍不住叹息一声,也难怪夜舜不忍再重责于他,家中本有一子两女,儿女皆成才,而今却是落得如此结局,任何人见了都会觉得凄凉不已。
只是,司颜佩身为害死司兰裳的凶手,夜舜虽然已经不再追究,然如今她连尸骨都没能收回,只能整理些衣物首饰放入棺中,而且不能大肆操办,一切从简,一向热闹的司府,如今就如同一座荒废的院子,入了夜之后,凄凉萧瑟,隐隐透出一丝诡异。
左云一袭白色素衣,面无表情地坐在棺前,两眼泛红,眼泪簌簌落下,却始终都没有抬手擦一下。
身边的下人见了,觉得有些不忍,连连替她拭去眼泪,然刚刚拭干,这边便又泪湿衣襟。
司文苍看着她这模样,直觉心中一阵悲痛,轻轻挥了挥手,对下人道:“先送夫人回屋休息吧。”
闻言,左云身边的丫头连忙将目光呆滞的左云扶起,缓缓朝着她的院子走去。
这边左云刚走,下人便匆匆来报:“海夫人前来拜访。”
“海夫人?”司文苍愣了一下,“哪个海夫人?”
下人小心翼翼答道:“中都督府长史海一霸海大人的夫人。”
司文苍骤然回过神来,不由皱眉想了想,终还是点点头道:“请。”
说罢,自己朝着正厅走去,心里有些拿不准,左凝这个时候来,究竟是怀着什么心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