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路,沈言璟再未看她一眼,倒是她眼巴巴的瞧着。两名着铠的侍卫跟着,明面上是护卫,说是押送也不为过。临到上车时,一人为他掀起轿帘儿,那人却突然转头一望。
目光再一次相撞,沈言璟将她的神情望了个正着,当真是冤家路窄。他正弯着腰,见她瞧他,也不上轿了,索性抚了抚衣角向她的方向走来。
左不过几步的路程,说话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。她故意别过脸去掩饰尴尬,余光瞄着那方,便见两名侍卫伸手拦了沈言璟,说是请他上轿。沈言璟也不恼,指了指她的坐着的车板道:“本王不会乱走,过去说几句话而已,你二人若是不放心,大可以跟着。”
“王爷正在禁足,还是快些回宫才是。”两名侍卫虽说为难,却也不曾太过难为沈言璟,劝了两句便让开了路。沈言璟点了点头,径自沉默着走过来,一屁股坐在她身侧的车板上。
这辆马车虽说不大,但车板也算宽阔,二人身量均是偏瘦,坐上去中间还空了一大块。身边到底有了男子,陆千凉也不敢再这般大刀阔斧的盘膝而坐,规规矩矩的把腿放下来,还伸手拂了拂裙角上的褶皱。
沈言璟突然低声一笑,目光遥遥望向高台上四方应酬的沈季平,问道:“下个月成婚?”
陆千凉不知他为何作此问,但她和沈季平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,再煮一煮便煮成稀粥了,也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,再者沈季平已经承袭了宁王位,也不再怕他什么了,她便索性点点头,应道:“下月十五是吉日,应该不会改了。”
“下月十五?”沈言璟在心中算了算日子道:“下月十五我尚在禁足,你二人的婚宴我怕是去不成了,不过想你二人也不大欢迎我。”
他一手握拳,抵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,轻轻地叩着掌心:“师父师娘会进京么?”
陆千凉摇头:“爹爹不同意我二人的婚事,待以后有了时间我再回这剑山庄同他请罪吧。他疼了我二十年,到底也不忍心我嫁了人也不快活。”
言罢,又是半晌无话。沈言璟这次平静的很,未出言数落她贬低她,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,就像是弟弟在询问即将出阁的师姐一般。陆千凉平时很爱说话,今日见了他却像是闷嘴的葫芦一般,什么都说不出了。
二人平静的坐着,沈言璟突然以手掩口低低的咳了几声,引得那两名侍卫都向这一方侧目。陆千凉抿了抿下唇,没话找话道:“上一次的事,多谢你。若不是你替我抵了,想必降到我身上的罪惩便不是刑杖了。你的身子如何?”
“尚好。”他回答。陆千凉瞧他面色实在不像是尚好的样子,索性扯过他的一只手在他的脉腕上按了按。四月已是末尾,天气已渐渐的暖了起来,他的手却依旧冷的像冰。
指尖处的寒意像是自寒冬渡入骨子里的一般,两次重伤,他的身子果真不如以前了。陆千凉钻进马车里翻翻找找半天,咬了根笔杆子写了药方给他:“你将这方子带回去,交给太医院叫他们按日熬了,不出一月便能养个七七八八。”
沈言璟未推辞,道了声多谢起身向那回宫的车驾处走去。走出两步,他又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远远丢给她:“我没带什么值钱的玩意儿,你的婚宴我去不了了,这玉佩送你了。若是有机会,我再给你补上。”
那玉佩水头上佳,雕功也好,背面是一枝怒放的夹竹桃。她本不想收,起身刚要将玉佩送回去,却见那马车已经缓缓驶走。她只得将那块玉佩蹭了蹭塞进袖中,悠悠的叹了一口气。